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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“人生何处不相逢”。墨叶见到陈立城时,脑海里竟然跑出这样的句子。
那天,墨叶去美家居购家具,一个西装革履、佩着工作牌的男子走上前来,满面笑容地问:“请问有需要帮忙的吗?”墨叶不喜欢有人打搅,有些冷淡地说:“先看看。”可她的目光扫过那人的工作牌,一下怔住了:陈立城。她猛抬头看,陈立城也认出了她,惊诧一下,叫道:“墨叶,是你!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。”
墨叶笑:“是啊,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两人面上含笑,眼里却是说不尽的风景。立城胖了些,人显得敦厚而成熟了。墨叶却瘦了,只是眉宇间仍挂着立城熟悉的那丝孤傲。
立城指指墨叶手抚的那架床说,他现在是这个品牌家具的西南代理,这两天在这家商场搞促销活动。墨叶打量他一番:“现在过得不错啊,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待在莲州不出来呢。”
七年前,立城与墨叶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恋人,说好将来两人留在省城共同创业,可临到大学毕业,他却突然坚持要回家乡。问他理由,他说父母需要他回去。墨叶不理解,说不出三五年,我们就可以扎下根,到时把你父母接来,我保证做第一流的儿媳,好好孝敬他们。可无论墨叶怎么说,立城还是要回家乡。他说莲州是他祖辈生活的地方,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还在,工作生活当然会容易得多。她骂他“小市民”,永远是“麻雀命”,吵闹两个月,最终各走各的路。
墨叶留在省城,进了一家公司,开始早九晚五的生活。不久就结了婚。丈夫比她大十岁,有自己的一份产业,对她也算是有情有义。婚后,她跟着丈夫去了东北做全职太太,生活无忧无虑,一度让她欢喜。可没想到,十岁,竟然会隔着那么长的距离。她喜欢的,他不喜欢,他热爱的,她提不起兴趣。两人都不是容易妥协的人,于是渐渐无话,渐渐行如陌路,最终丈夫有了外遇。墨叶选择了逃离,四年的婚姻,像是一场梦。
立城问:“你一直住在成都?”
“不,我才离了婚,从东北回来。”墨叶说完,直直地看着立城。立城微微皱了下眉,想说什么,最终没说出口。墨叶笑笑,问:“你呢?”
“我……结婚五年了,妻子在莲州。”也就是说,他比她还先结婚。“怪不得一个劲儿地要回去,原来是有初恋情人等着呢。”墨叶揶揄他。立城低头:“不是那么回事……”墨叶却不想再听下去,也没再看别的家具,最终选定了立城代理的品牌家具。
立城亲自押车,带工人将家具一一安置妥当,打电话请家政公司来做清洁,带墨叶熟悉附近的菜场、医院、超市,然后递上自己的名片说: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打电话给我。”还是以前的样子,墨叶想。他的细心,在墨叶以前看来是婆婆妈妈,而现在,却是温暖。看样子,他那个家里,还是他当家。突然想到他可能的幸福,墨叶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二
接下来的一段日子,关于装电话的问题,与燃气公司交涉的问题,物管的问题,墨叶不停地给立城打电话,立城随叫随到,然后带着她去办事。办完了,墨叶朝他笑:“对不起哟,谁让我在这座城里只认识你一个呢,况且你欠我的。”立城笑笑不说话,墨叶有些生气:“你不觉得你欠我的?”如果没有他突然的背叛,她或许会生活得很幸福。陈立城欠她一个幸福的人生。
对她的生气,立城不哄也不劝,只是微低着头,为她端一杯水,或者做点儿别的,任她脾气过去。
墨叶现在有的是时间,也不认识什么人,于是隔三岔五地找立城吃饭,而且坚持自己埋单。她喜欢看他的着急与歉疚。吃完饭,他们在夜色迷蒙的大街上散步,墨叶挽着立城的手臂,立城开始是拒绝的,可到底倔不过她,只得任她。墨叶感觉,七年的时光好像被略去了,他们又回到了从前。她是不是应该把他从别的女人手里夺回来?立城本来就是她墨叶的。
那天,墨叶没打招呼就去了立城的出租房。墨叶在他身边坐下,直钩钩地看着他,立城也愣愣地看着她,她的手搭上了他的肩,然后,慢慢抱住了他的头,将嘴唇凑了上去……
那种熟悉的沉迷带着他们滑向快乐的更深处,可是就在墨叶以为水到渠成,立城却突然挣脱了出来,他喘息着退到墙角: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他的抽身而退让她感到受了侮辱,要退也是她退,怎么换成了他?墨叶心里气得不行,却大笑:“立城,你可真是少有的贞洁男人。不过,你的贞洁应该是在七年前。”
立城使劲地搓脸,小声说:“我不能对不起她!”
“那你对得起我吗?”墨叶叫了一句,突然打住了,自己这样做也太掉价了。于是,她换了口气:“有你老婆照片吗?我看看。”墨叶是调侃,没想到立城竟然真的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合影。女人模样平淡,笑容倒是很灿烂。
三
墨叶下午四点到达莲州,很快找到了立城的家。敲开门,一个女人出来开门,墨叶介绍自己是立城的同学,到这里出差,顺便来看看他。女人有些吃惊,继而热情地接待了她,说自己是立城的妻子娟红,立城去了省城工作,要月底才能回来。
进了屋,也是一室一厅,虽然整洁,可家里除了一台电视机,什么像样的电器也没有。墨叶说:“听同学说立城混得很不错呀,你们怎么……”娟红叹口气:“若不是有那二十万元的债,我们也不会这么寒酸,立城也不会跑到外地去打工。”
“二十万元的债?”墨叶很吃惊。
娟红说:“你可能不知道。立城毕业那年,他爸爸得了一场大病,除了卖掉房子,还借了二十万的债,换了一个肾才活下来,就是这笔债压得立城喘不过气来。”
墨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,半天才闷闷地问:“他背了一身债你还嫁他?”
“就为这一身债,他连大学里的女朋友都吹了,说是他不能让女人跟着自己受苦。别人介绍我们认识,他也不同意。我却因此爱上他了。二十万的债算什么,立城那么能干的人,债总会还清的,好男人一旦错过就没有了。墨叶说:“你为啥不和立城一起去成都?”
娟红说:“虽说换了肾,可他爸爸毕竟不能再劳累了,他妈妈手脚也不灵便,没人在身边可不行。”她叹一口气,又笑了,“债,今年会还清的。立城说债一还清我们就要个孩子。”
如果从没经历过婚姻,墨叶会以为自己照样能过娟红这样的生活。可现在墨叶知道日子得一天一天地过,知道有钱无钱的不同,也能想象五年如一日独自照顾老人是什么滋味。立城或许是不想让她跟着他受苦才和她分手,也有可能。立城知道,她墨叶根本不能受这个苦。
但眼前,娟红的幸福却仍然刺激着她。她冷笑着说:“你就不怕立城在外边做对不起你的事?”
娟红睁大了眼,说:“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。我们天天发短信呢。她掏出手机随便按出一条给墨叶看:老婆,我中午吃的是红烧肉,没你做的好吃,好想你和红烧肉啊……”墨叶没看完,挪开了眼。
事实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。墨叶想,自己这一趟来莲州其实就是证实立城的幸福来了。她趁娟红进屋倒水,取出身上所有的现金放在床上,迅速出门,下楼打了辆出租,直奔火车站。
墨叶不知道,娟红追着她跑了好远却没追上。站在街角,娟红掏出手机打电话:“立城,你那个大学恋人来我们家了……我怎么知道是她?我看过她的照片!哼,她老到八十岁我也认得出她!……吃醋?我才不吃呢,我是告诉你,她留下三千六百块钱,你得还给她,我们能自己还债……我什么都告诉她了,我就是想让她明白,你是我老公,谁也抢不走……”娟红边说边吃吃笑着,脸上升起只有少女才有的红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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